新传考研(新传考研科目)

新传考研,新传考研科目

2022年2月23日,2023年考研拉开帷幕,安徽新华学院图书馆自习室坐满了备战考研的学生。 (视觉中国/图)

2021年3月,“一战”(指第一次考研)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新闻传播学专硕失利的王必先,趁着各大高校的研究生录取公示榜尚未被撤下时,抢先扒下数据,做了一张各专业录取难度的表格。经过一番挑挑拣拣,他打定主意,要远离新传刺刀见红的厮杀,来年转投上交大的体育专业。

那里还算一片“净土”:他的竞争对手八成都是体育生,厮杀远不如新传激烈。只要能通过两轮考验,他便能选择体育专业下新开设的体育新闻方向,“曲线救国”。

事实证明,他躲过了一“劫”。

2022年3月12日,考研国家线公布。新传A区国家线达到367分,相较2021年上涨12分。消息一出,新传考研作为单独词条迅速蹿上微博热搜。

王必先觉得新传国家线已经变得“离谱”,但也还算在“意料之中”:当本专业、跨专业甚至社会人士都挤上了这列本就爆满的列车,分数线水涨船高也就难以避免。

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12位近年的新传考研学生,无论是一战上岸、二战失利还是接受调剂,他们无疑都经历了一场惨烈“战争”。据网易数读,综合2019-2021年41所不同层次高校的硕士报考数据,上述高校所有硕士项目平均报录比为6.84∶1,但如果将新传硕士报录比单独拎出,数据直接翻倍——平均每14个考生中,才会有1位幸运儿。2019年,上海大学新传考研报录比甚至达到了史无前例的54∶1。

无奈之下,新传考研国家线公布之际,一幅截图开始在微博广泛流传。考生争相调侃,竞争压力如此之大,以至于“施拉姆(即美国学者威尔伯·施拉姆,传播学之父)来了也得调剂”。

这样的无奈甚至传导到了新传教师身上。一位教师感慨,在她还是新闻专业学生的时代,读研尚未成风。她是在工作数年后,才抱着求解社会问题与现象的心态,读研读博。几十年过去,她发现,当年的悠然与纯粹,已经很少能在如今新传考研大军的身上看到了。

新传备考生,甚至有学电焊的

黄宗楚如今独立开办了一家新传考研辅导机构,她觉得,光是在机构里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涌入的考生,继续在新传这口已经着火的油锅下添柴烧火。

2020年,黄宗楚在一所一线城市双非院校的新传专业考研上岸,旋即应聘进入她学习过的新传考研机构,兼职做带班人,辅导下一批投考本校的新传考研人。第一年,来自前述双非院校新传专业的4名带班人有八十多个学生;第二年,学生人数就暴涨到了180人。

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项目是近年来报考热门。该校新闻传播学学术硕士学位点负责人肖燕雄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22年该校专硕从两年制改成了三年,又加了两本参考书,但报考人数仍然增加了四百多人。“我们这么一改了,特别是两年制改成三年制,以为学生会少一些,没想到还涨了。”

新传出身的“科班学生”总是不自觉地被卷入这股潮流之中。张珉本科就读于一所211院校新传专业,自觉考研不是必需品。可她还是在2020年报考了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新闻传播学学硕。她坦承,她随了大流:中大是她高考时未竟的梦想,没换专业则是对其它学科没有兴趣。最终,她被调剂前往北京一所211院校。不过,备战期间,张珉还去报考了一处街道办岗位。虽说最终落选,但如若考中,她也说不准,自己究竟还读不读研。

“科班生”王必先则很早就察觉到了新传院校与外部世界的割裂。在一家车企公关部门实习时,他发觉,学院里公关课的内容很是高大上,可企业真正遇上危机公关事件,用的还是最传统的那一套:花钱摆平,“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过,即便深知象牙塔内外的割裂,王必先还是想读下去。一方面,他向往研究生的生活。他本科就读于一所二本院校网络与新媒体专业,常去同城一所985大学蹭新传专业课。两相比较,他深觉本院“实操课很一般”,学生也怠惰。他不愿意在那继续逗留。另一方面,他也害怕直接就业。他羡慕本科时的一个舍友,拍片一流,甚至能独立出去开工作室。可他不行,他太需要研究生的学历当敲门砖。

而在那所二本学校,新传保研只能去澳门,其余途径只能考研。

不过,当他入局时,他发现,这已经渐渐成为一场属于全学科考生的“混战”。

黄宗楚记得,她的学生里,就有过去学习化工,乃至焊电路板的。一位试图在2022年底跨考西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二本经管类专业考生甚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备考前,她对于新传的了解,仅仅来自于电视上的新闻。但她不太担心这一点,只要能考上,万事皆休。

黄宗楚猜测,许多跨考者大约都是试图逃离过去某些狭窄乃至于自己一度厌恶的就业市场,试图在一个交汇点处重构人生。新传通向无数就业的可能——互联网大厂、新媒体公司、公关公司、国企宣传岗位、机关事业单位。再不济,自媒体也是个选项。而那道横亘于科班与非科班者间的专业壁垒,在众多与南方周末记者对话的新传考研人、新传教师与考研辅导机构教师看来,低矮得很少有人无法跨过。

于是,不唯学生,就连象牙塔外也渐渐注意到了这块香饽饽。黄宗楚算过,在她带过的学生里,约莫三分之一都是社会上已经就业的人。他们甚至有的拖家带口,辞职备考全日制新传研究生。原因无他,“主要是想读个研来搭个跳板”。

2021年12月26日,中国人民大学校内,一名志愿者正在考研封闭区域内工作。 (视觉中国/图)

一个专业撑起一家考研机构

二战备考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学硕时,卢雨薇总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痛苦。

一战时,她用一档说唱综艺节目奖励复习累了的自己,一次两三分钟。一战失利,这也被取消了。半年来,她脱产备考,早上6点起床,晚上11点才休息。可即便如此,回想起备考生涯,卢雨薇还是觉得有些太快乐了。她有些玄学的心态:不够痛苦,就不会有上岸的快乐奖励。

檀水秋很是羡慕那些一天能学十几个小时的人。2020年,她一战华侨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刚到5月,她一天也就只能专注三四个小时了。一战失利,她无比后悔自己不够专注,但到了二战,她故态复萌。2021年9月,檀水秋发了朋友圈,觉得难过,因为那天她没忍住看了一部网剧。

2021年备考陕西一所211院校传播学硕士的鱼念娇则总会记得背书时,那种反复拾起零碎细节,旋又遗落的感觉。距离初试还有1个月,鱼念娇猛然发觉,新闻实务要背不完了。按照计划,她应该背到第二遍的一半,可她却连第一遍也没有结束。走在崩溃的边缘,她总会想,书背了四五遍还是记不住,自己太没用了。

一个许多考生共通的感觉是,新传的书,永远也不可能背完。任教于南方一所985高校新传学院的教授岳钦甚至感叹,许多历经厮杀考上来的新传研究生,或许是备考阶段过于辛苦,考上之后,就彻底泄了气,“没劲了”。

但考生们还是试图在新传考研的浩瀚星河中摸清一点套路。

王必先2020年一战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传播学专硕。为此,他报了一家新传考研机构的辅导班,要价7000余元。这还不算贵。2021年8月底,跨考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专硕的傅遥香也在一家专注北大新传考研的辅导机构报了课程。她算入局晚的,同一届的考研,早在3月就有读书班,暑期又有集训班,再到后面还有押题班,每一期大约都要花销两三千元。她干脆花7500元买了个全套。当然,还有更为昂贵的一对一服务,价格上万。

无论如何,高昂的要价确实把王必先送上了快车道。机构把那些考不到的内容删了个精光,200页的书整合成只有20页的背诵笔记。傅遥香也觉得,机构得以让她见识到各类成功案例。正式上课后,许多成功上岸北大的前辈向傅遥香传授经验。有人告诉她,要背专题;也有人告诉她,自己没背专题照样上岸。不过,一位跨考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考生抱怨,机构的性价比还不如她找的一些已经上岸的学生。

事实上,尽管辅导的作用众说纷纭,但报班的人数是如此之多,以至于黄宗楚坦承,新传是一个可以单独撑起一家考研机构的科目。机构单独钻研新传年头多了,体系也就成熟了起来。两者相辅相成。

身心俱疲、海量成本之外,新传考生们有时还要承受来自学科及院校本身的动荡。王必先记得,一战那年8月,中国传媒大学新传研究生项目考纲大改。9月,备战接近半年后,他接到通知,南京大学停止新一届新传专硕招生。

王必先只能临时决定转战上海交通大学新闻传播学硕士。但在那时,距离初试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2021年12月25日,在福建省福州市某考场内,备考考生在查看名单及考室分布情况。 (视觉中国/图)

“刘海龙来了也要调剂”

2021年二战初试结束那天,檀水秋一回家,母亲就看出了她“面色不是那么好看”。过去,只要考得好,回家后,檀水秋是兴奋的。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则是,“今年(考生)又新增60多万,对不对?”檀水秋说,对。

那今年肯定很难,父亲说。檀水秋答道,今年题型都改了很多。父母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吃饭。

“刘海龙来了也要调剂。”新传考研国家线出分后,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刘海龙收到了这份“指名道姓”的玩梗图。图片一时广为流传,意在谑称高达367分的A区国家线,能让新传教材编写者与学科奠基人都够不到。

“其实就是大家宣泄了一下紧张情绪吧,我觉得不用当真,这也是个‘网络迷因’的例子,可能看上去有很多人在社交媒体上狂欢,实际上大部分人可能并没有参与其中。”在刘海龙看来,国家线只是最低标准,“因为各个学校的出题和评分标准都不同,最后还是要看目标院校的复试线和排名前列的考生成绩”。

不过,刘海龙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目前新传研究生招生的整体方向是保送生扩招、统考招生指标减少,而新冠疫情之下,就业形势更加严峻,出国留学也受到阻碍,因此,考研报名人数不断上升,考研竞争越来越激烈的问题确实存在。随着考生数量上涨,分数线也会水涨船高。

除了供求关系变化,刘海龙觉得,新传分数线偏高也有专业本身特点的原因,“文学类、艺术类的专业判分标准并没有那么严格”。高校打分本身也在内卷。他认为,从提分的角度来讲,学校把分打高,是吸引考生的一种方式。一方面,通过把分调高,考不上的学生还能通过调剂分配到其他院校,至少不会浪费一年的复习;另一方面,打高分还涉及学校的“面子问题”,通过高分显示学校质量更高、更受欢迎。而一旦有高校提分,其他高校也会效仿,产生连锁反应。

“卷”的命运于是落在了许多新传考研者的身上。

檀水秋二战再次失利:329分,比一战还低。但她觉得,她彻底轻松了。檀水秋从不后悔学新传,那是有趣而有用的学科,可她觉得不该二战还考新传,竞争压力太大了。眼下,她找了一份新媒体运营的工作。面试官没有过问学历的问题,只问她,你有什么作品?又有什么技能?

王必先庆幸自己及时改换“门庭”。第一年备考,他胖了20来斤,换来的结果却只有330多分,距离国家线还差20多分。3月14日,上海交通大学体育专业分数线公布,365分,而他得分接近400分。不过,他依旧不敢太早庆祝胜利。2022年,大家分数都太高了,目前王必先就已经知道有两个人比他分数更高。上交大体育只录取4个人,最终结果还很难说。

刘丹丹专科毕业,工作五年后重新考研深圳大学传播学院,她是为数不多不认同自己被“卷”到的人。表面上看,她丢了过去月入过万的工作,却没能换来一张研究生入场券:她的分数高过2021年深大新传分数线3分,却比2022年国家线还低1分。但她觉得,“卷是一种被动、无力的感觉,但我在其中不是没有力量的。”

某种觉醒的力量也在体内升腾起来。在备考新传的过程中,刘丹丹第一次有时间系统地看书,鲍曼的《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是给她启发最大的。她意识到自己对奢侈品的迷恋归根结底是不自信的表现,而很多女性主义的书籍也让她知道自己之前的价值观是被他人塑造的。她总是活在他人的期待中,“我不能太胖,我体重不能过百,我要跟我的同事一样去吃沙拉”,职场不会有让她停顿的思考空间。

然而,对于通过重重厮杀成为新传研究生的人而言,这一定是个赢者通吃的游戏吗?肖燕雄认为,有些读完专硕的研究生的实务能力还不如本科生,他们是跨专业的考生,在研究生阶段还要学基本的理念、技能和方法,而优秀的本科生已经可以胜任大部分媒体类工作,只是由于就业环境的变化,很多单位的部门招聘都是研究生起步,“逼着这些学生去读研了”。

比起考研失败者,岳钦反而担心从一个象牙塔读到另一个象牙塔的胜利者们:他们写出的文章、做出的研究,会不会终与社会现实脱节?

(文中除刘海龙、刘丹丹、肖燕雄、卢雨薇外为化名,实习生谭海燕亦对本文有贡献)

南方周末记者 姜博文 南方周末实习生 黄思琪 施嘉翔 王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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